上市公司会计差错形成手法揭秘

“我实在难以忍受另一次手术，但你是否可以考虑把我的X光片给补一补。”巴菲特以此形象比喻有问题的财务报表。实际上，很多会计差错变更是公司对此前财务舞弊的纠错，投资者需要借鉴公司被曝光的舞弊手法，避免踩到地雷。

据证券时报记者统计，沪深两市公司2014年年初至今共发布约150份会计差错更正公告、采用追溯重述法调整前期财务报表，涉及收入类、现金流、资产类的八种财务手法。其中，ST类公司成为差错重灾区，青鸟华光等公司则追溯调整后业绩变脸成亏损。

一些公司因为税务调整等原因尚可理解，但是一些公司难以合理解释错误甚至直接财务造假，个别公司更是会计差错的“累犯”。

记者注意到，收入确认的变化可能隐藏着公司对净利润的平滑和调节，投资者需要关注公司有无增发计划和股权激励达标的动机；减值准备不足致使资产质量成为隐患，过度减值“大洗澡”又为上市公司提供未来转回的“甜饼罐”；“最可信”的现金流量表一旦虚假记载，将使投资者误判上市公司盈利质量，甚至掩盖上市公司对大股东进行资金输送的实情。还有那些公司非经常性损益和百般隐藏的关联方交易，让公司经营业绩成色不足。

此外，一些公司在会计差错变更公告里调整了会计估计政策，比如拉长折旧年限或者调低残值率来处理固定资产，造成公司当下净利润“被增长”，比如八一钢铁、包钢股份。

“动荡的”收入和费用

美国财务研究分析中心创始人施利特博士在专著《财务诡计》中提出，主要的财务操纵手法有收入操纵、现金流造假等。

上市公司公告变更的会计差错，除了部分税项调整和各种无心之错外，许多差错属于上述财务操纵范畴。在施利特博士看来，“投资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因为公司总存在报喜不报忧的强烈愿望”。

收入类手法中，包括了虚构收入、虚减成本，过早或者推迟记录收入、费用，以及借助一次性或不可持续业务夸大所得等方式。

2014年9月30日，航天通信公告会计差错，被浙江证监局认定业务交易虚假和代理业务确认收入有误。业务交易虚假发生在2013年12月，航天通信一家子公司通过伪造虚假采购合同、销售合同、入库单、出库单、验收单等单据，以及通过与5家公司的资金循环虚构交易，帮助航天通信2013年虚增营业收入4555.65万元，以及虚增管理费用等科目，最终虚增净利润440.84万元。

根据规则，代理收入应按净额确认收入。不过，航天通信2012年向北京大唐燃料有限公司销售煤炭业务属于代理业务，但公司却按照总额法多确认收入1.32亿元，多确认成本1.32亿元；航天通信2013年对上海建顺纺织有限公司、张家港保税区禾硕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等客户的销售属于代理业务，但公司按照总额法多确认收入1.45亿元，多确认成本1.45亿元。

仅从净利润看，航天通信从2013年6056万元调整至5616万元，调整比例不足10%。但是，航天通信会计差错为虚构交易，并且公司已不是初犯。

2007年11月6日，航天通信公告了财政部会计信息质量检查事项。财政部认为，“航天通信2003年至2005年划出资金通过其他单位进行周转，虚增利润3110万元”。航天通信当日还披露，对于虚增利润问题，财政部早在当年5月下达处罚通知，并且虚增利润问题当事人，即公司前任董事长陈鹏飞正处于立案调查阶段。

虚减营业成本可以直接增加净利润。据三峡新材会计差错变更公告，公司追溯调整后致使2011年亏损4539万元、2012年微盈131万元。

三峡新材今年4月披露，2013年7月被湖北证监局发现存在少计原材料成本情况。公司核查后发现，2011年和2012年分别少计原材料成本7581.68万元、1567.73万元，导致2011年、2012年营业成本也分别少计相同金额。

值得注意的是，三峡新材2008年以来不断重演一年巨亏两年盈利的“业绩组合”。2008年，三峡新材因暴雨冰雹致使流动资产损失3896万元、最终年度亏损7334万元，超过2009年和2010年累计盈利7013万元；2011年，三峡新材再度巨亏4539万元，随后2012年和2013年分别盈利131万元、3104万元。

另一种“差错”诱因是公司上市时的收入水分太多，上市后不得不“补课”。作为A股首家发行人股东出资设立投资者利益补偿基金的海联讯[3.01% 资金 研报]，本月因虚假陈述迎来了最终处罚。

2014年11月6日，证监会发言人称，海联讯2011年11月发行上市后，虚构应收账款来掩盖IPO阶段虚构应收账款、营业收入的行为，对公司及高管进行处罚和市场禁入等措施。此前10月21日，深交所认定海联讯财务报告存在重大会计差错，存在虚假冲减应收账款以及营业收入确认和费用分摊不符合相关规定等情形，对海联讯及相关当事人给予公开谴责。

深交所认定，海联讯2010年~2012年财务报告存在重大会计差错等问题。其中，2011年海联讯调减营业收入3796万元、调减净利润4357.33万元、调增负债1.47亿元，分别占调整后财务报告中三项财务数据金额的11.96%、227.43%和63.91%，与公司披露的2011年财务数据存在重大差异。

在投资者看来，公司收入下滑是销售乏力征兆，因此部分上市公司避之不及，哪怕无关利润。在有数千万元退货的情况下，林州重机[3.15% 资金 研报]连续两年将退货计入其他业务收入，公司于11月19日发布会计差错更正公告并致歉。

林州重机称，2012年和2013年个别原材料退货事项未按退货进行会计处理，而是确认了其他业务收入；2013年，公司部分在建工程项目结转固定资产后，未按要求及时计提折旧。

原材料被退货，即说明公司此前收入确认时谨慎性不足。林州重机在2012年和2013年分别发生5042.74万元、2820.51万元的原材料退货，此次一并调减同等金额的其他营业收入和其他业务支出。同时，2013年林州重机补提固定资产折旧70.68万元。

有的时候，一次性收入如何选择期间确认，会影响公司整体业绩的趋势。

西安旅游则被西安证监局认定延期确认拆迁补偿收入，以及前期重大会计差错更正的会计处理不当。西安证监局认为，西安旅游子公司一笔286万元的应收补偿款不应延期计入2013年收入，原因为拆迁补偿协议义务在2012年已经履行完毕、2013年1月收到款项。

在更正两项会计差错后，西安旅游2012年和2013年净利润出现大幅变化，2013年净利润从同比小幅下滑11%变成大幅下降60%。其中，西安旅游2012年净利润由1573万元增至2112万元，2013年净利润由1396万元降至852万元。

“被掩盖”的现金流向

现金流量表长期被视为财务报表中最不易操纵的部分，成为投资人士衡量判断上市公司盈利质量和流动性的重要数据来源。

值得注意的是，大股东及其关联方是否占用上市公司资金，可以从现金流量表的筹资科目中寻找端倪，不过很多出现大股东占款的上市公司极力掩盖并错报现金流量表科目。

上述退货不入账的林州重机净利润波动甚微，公司似乎只是犯了小错。但是，记者注意到，林州重机更正的专项报告显示，控股股东及其他关联方非经营性拆借上市公司资金非常严重，并且全部为“期间占用期末返还”的模式，上市公司不幸成为大股东的“取款机”。

河南证监局指出，林州重机2011年~2013年3年年报均未披露发生关联方资金拆借，但是现场检查发现林州重机与部分关联方存在大量资金往来。

对比林州重机变更前后的2013年控股股东及其他关联方占用资金汇总表，发现变更前大股东及其附属企业资金占用一栏仅出现林州重机铸锻有限公司，累计发生金额为759万元，占用性质为经营性往来。

实情则大相径庭。2013年，大股东及其附属企业共计6家公司占用林州重机5.96亿元，其中4家公司为非经营性往来，仅林州重机铸锻就累计占用2.16亿元，而非区区700多万。此外，林州重机6家子公司及附属企业累计占用上市公司15.72亿元、全部为非经营性占用，此前公司披露金额仅为2.34亿元、半数资金往来为经营性。

与林州重机关联方占款金额相比，博汇纸业大股东2013年发生百亿占款，并且在2013年年报之前从未披露过。2014年6月24日，博汇纸业延迟近2个月披露2013年年报，显示大股东关联方非经营性占用博汇纸业资金的期间发生额达134亿元，期末余额达21.9亿元。其中，大股东旗下天源热电一家公司就累计占用112亿元。

8月21日，博汇纸业更正会计差错，包括除了2013年年报外的各期财务报表。在现金流量表方面，博汇纸业大幅调整收到其他与筹资活动有关现金、支出其他与筹资活动有关现金。

其中，博汇纸业2013年一季报收到金额由0调整至29.82亿元，支付金额从274万元调至33.17亿元；2013年半年报收到金额由0调至54.84亿元，支付金额从0调至57.89亿元；2014年三季报收到金额由0调至93.04亿元，支付金额从0调至89.34亿元。

对此，上交所曾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已关注到上述重大会计差错和定期报告虚假记载问题，并已启动相关纪律处分程序。

在现金流量表的经营、筹资和融资三个部分中，经营性现金流净额最为重要，可以与公司净利润进行比较是否呈现同步增长，一旦出现长期背离则需要仔细研究公司盈利的质量和可持续性。

2014年10月25日，鹏博士发布对于四川证监局警示函的整改报告，披露公司连续3年在现金流量表中出现会计差错，将经营性与投资性现金流科目的归类混淆和列示错误。不过，鹏博士审计师表示，本次更正前期会计差错只是现金流量表归类错误的更正，对资产负债表及利润表没有影响，以及差错调整金额较小所以对公司财务报表公允性不构成重大影响。

以2013年为例，鹏博士将购建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3.11亿元及其他投资现金-1.46亿元，列在了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

“爱恨”资产负债表

作为利润表的核心科目，净利润几乎是市场各方考量上市公司的唯一标准，因此收入和费用就成为财务操纵的主战场。

与资产负债表相关的是，公司股权转让收益是进入利润表还是资产负债表，研发费用究竟当期扣减还是进行资本化，这成为不少公司编排财务报表时要做的选择题。

当然，资产负债表里的存货、商誉等资产一旦出现大幅减值，对公司业绩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比如近期因为天灾而核销和减值10亿元虾夷扇贝存货成本的獐子岛。不过，上市公司管理层具有相当大的裁量权判断存货和商誉等资产是否减值，减值原因也难有直接证据驳斥。

2012年，青鸟华光盈利3777万元，公司摘帽告别风险警示。不过，2014年4月28日，青鸟华光公告会计差错，将2012年净利润调回了亏损499万元。值得注意的是，青鸟华光2010年和2011年分别亏损2138万元、2134万元，一旦2012年继续亏损将连续亏损3年面临暂停上市。

2012年11月，青鸟华光将子公司北京青鸟华光科技有限公司股权转让给新疆盛世新天股权投资有限公司，成交价格为1920万元，形成股权转让收益4313.91万元。但是，2013年3月20日，青鸟华光接到山东证监局《调查通知书》，公司被立案调查，上述股权转让该事项是涉及调查的重点之一。

本报此前曾经报道，买方新疆盛世新天的实际控制人在沈阳的注册地址，与青鸟华光此前控股股东北大青鸟关联方在沈阳注册地址完全相同，而青鸟华光当时有4位董监高在北大青鸟任职。

2013年8月，青鸟华光公告对山东证监局回函。尽管山东证监局指出新疆盛世新天多位股东和人员与上市公司的关联情况，但公司全部否认存在关联关系。

青鸟华光称，鉴于立案调查正在进行之中，根据谨慎性原则，对该项交易形成的股权转让收益暂计入资本公积，待证监会对公司调查的最终结论出具后，公司将根据证监会的结论意见进行最终调整和披露。

福安药业2011年上市以来净利润腰斩，而公司刚在今年10月发布了有关银行存款的会计差错更正。年报显示，福安药业2011年和2012年净利润分别为9523万元、8851万元，2013年骤降至3837万元，2014年前三季度也只有3951万元。

据公告，重庆证监局对福安药业下发警示函，原因为结构性存款账务处理不准确。2013年8月，福安药业在招商银行办理了1亿元“结构性存款”业务，该项业务没有作为理财产品进行确认、计量并履行相应的审批程序，而是在银行存款中进行核算，导致公司截至2013年12月31日的资产负债表列报不准确。

招商银行官网显示，结构性存款可以分别与汇率、利率或者黄金价格等其他标的物等挂钩。与汇率挂钩是需要投资者根据对某种货币汇率波动的把握，通过期权组合，在承担一定利息损失风险的前提下，以争取获得比定期存款利率更高的收益率；与利率挂钩则是与LIBOR（伦敦同业拆借利率）、HIBOR（香港银行同行业拆借利率）挂钩，是投资者基于对短期利率未来走势的预期而进行的较长期限的管理；黄金价格等其他标的物则需要投资者对标的物的波动趋势有深入的了解，判断失误将会导致收益率的降低。

记者还注意到，2013年福安药业更改了费用资本化的会计政策，致使研发支出资本化金额占净利润比例大幅上涨数倍。

福安药业称，注射用制剂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而口服制剂所占比重较小，两类产品的研发支出一直全部费用化。福安药业解释，全部费用化源于公司缺乏对于口服制剂研发项目在开发阶段各节点何时能够满足开发费用资本化条件，缺少必要的经验及数据支持。

不过，福安药业更改会计政策的对象不是地位重要、比重较大的注射用制剂，而是口服制剂产品。2013年年报显示，福安药业研发支出资本化金额增至1413万元，占当期净利润比例达36.61%，而2011年和2012年该比例为12.47%、7.86%。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青鸟华光之外，会计差错经常出现在被实施风险警示的公司。今年以来，*ST锌业、*ST贤成、*ST国创、*ST超日等公司均发布了会计差错变更公告。

其中，资产负债表的其他应收账款科目，成为上市公司不正常的重大资金流出的暗箱，特别是ST类公司的资金经常被大股东或者关联方占用。

比如，*ST贤成披露，关联方在2012年通过子公司创新矿业的施工单位向其控制的公司划转资金4.5亿元，该款项被关联方占用并且形成损失的可能性很大，全部计提坏账；同时，误将支付的工程预付款作为资金占用计入其他应收款，因此变更为转回增加预付账款1.21亿元、减少其他应收款1.21亿元。

2014年部分上市公司会计差错一览

证券代码公司简称公告日期主要差错

002535 林州重机2014-11-19 连续2年将退货事项确认为其他业务收入，未提转固资产折旧

600804 鹏博士2014-10-24 经营性现金流与投资性现金流项目存在归类混淆和列示错误

300194 福安药业2014-10-10 1亿元结构性存款未履行审批和错误列示为货币资金

600677 航天通信2014-9-30 虚构交易和未提转固资产折旧，2007年也曾虚构交易遭财政部处理

002306 中科云网2014-8-30 收入确认不当，调减营业收入3418.8万元、调减净利润1649.57万元

600966 博汇纸业2014-8-20 货币资金及票据所涉业务未进行账务处理，大股东及关联方累计占款百亿

000701 厦门信达[1.68% 资金 研报]2014-8-5 项目尚未开工建设，3000万元补贴一次性计入当期损益不规范

000610 西安旅游2014-8-4 延期确认补偿款收入、前期重大会计差错更正的会计处理不当

300086 康芝药业[2.02% 资金 研报]2014-4-11 一家子公司部分收入不符合确认原则，一家子公司未确认销售费用

600293 三峡新材2014-4-11 少计原材料成本，调减2011年和2012年营业成本7581.68万元、1567.73万元

300277 海联讯2014-4-29 部分项目合同收入不符合确认原则，少提应收账款坏账准备

600076 青鸟华光2014-4-28 子公司股权转让收益帮助公司盈利脱帽，遭证监会调查暂时转入资本公积

600381 *ST贤成2014-4-28 参股公司全额计提商誉减值准备或资产减值损失，子公司划转资金计提坏账等

600145 *ST国创2014-4-28 数亿元资金往来没有纳入公司账务进行核算、不对外进行披露

000751 *ST锌业2014-6-24 收到退款，调增2013年资产减值损失4936万元；调增2012年净利润1.58亿元